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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節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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叫你走到前面,你不知道?”

江天右窘迫的紅著臉,向前又走了幾步,站在沈傲霜跟前,一副拘謹模樣。

沈傲霜微微一笑,向著一旁的玉燕子戰丕芝道:“你這丫頭一向是不管閑事的,今天怎會大發慈悲,管起人家的閑事來了,是不是江天右許了你什麽好處?”

戰丕芝不禁臉上一紅,膩聲撒嬌道:“夫人!”

沈傲霜哼了一聲,並不責怪的道:“你那點鬼心思,還當我不知道麽,誰愛管你這些閑事!”

戰丕芝微微一笑,也不再多說。

沈傲霜眼睛看向江天右,道:“把手伸過來。”江天右依言探出右手來,沈傲霜輕輕與他把脈,片刻之間,她臉色隨即現出了一種凝重。“那只手。”江天右換過了另一只手,沈傲霜又把切了一下,忽然將他衣袖拉開,現出了他左脈上的一脈青痕,不禁神色呆了一呆。

江天右察言觀色,頓知情形不妙,驚嚇之態畢露無遺。

沈傲霜輕嘆一聲道:“你果然受傷了,而且傷勢極重!”

江天右只管傻瓜似的看著她,一時不知何以置答。

“由你脈象上看,你的五臟分明已經離開了原來的位置。”沈做霜緩緩的道:“這是一種極不易下手處置的傷勢,你坐下來,我慢慢跟你說。”

江天右一聽她所說,竟與寇英傑所說的一般,不禁大為恐慌,頓時面色發青,足下蹣跚著坐下來。

“你先用不著害怕,等我分析過你的傷勢之後,再看看是否能夠下手為你醫治。”

“謝謝夫人……”江天右吶吶道:“可有性……命之憂?”

“暫時沒有。”沈傲霜緩緩的道:“不過時間超過二十天可就保不住了。”

“夫人,”戰丕芝在一旁忍不住道:“您看這是一種什麽掌力,能有這麽厲害?”

“這也正是我眼前所深深感到困惑的問題,……”沈傲霜吶吶的道:“就我所知,能夠致使五臟離位的掌力似乎只有兩種……”

戰丕芝怔了一下:“哪兩種?”

“黑煞、紅印!”沈傲霜眼睛在江天右臉上轉著:“這兩種掌力一經中人,都有可能使受掌者五臟離位,而且很容易辨認。”微微一頓,她向著江天右道:“把你上衣撩起來,看看我是否猜測正確。”

江天右遲疑了一下,遂即撩開了上衣內褂,露出了前面胸部。

沈傲霜看了一眼,道:“轉過身來。”

江天右依言照做之後,又轉過來。

沈傲霜秀眉輕輕一顰:“這就怪了!”

“夫人……這是怎麽回事?”戰丕芝發覺出她的表情不對:“莫非不是?”

沈傲霜費解的道:“黑煞紅印這兩種掌力一經中人,傷者前心後背都會留下清楚的標記,他既然沒有標記,當然就不是這兩種掌力,這就奇怪了……”她一邊說一邊自位子上站起來,徐徐步向窗前,面向著沈沈夜色。少頃,她轉過身來,江天右滿臉渴望的看著她,仿佛感覺到自己的性命就操縱在她掌握之中似的。“如果既非黑煞,又不是紅印,可就著實令人費解……”忽然,秀眉一剔道:“莫非竟是……”

“夫人……”江天右眼巴巴的道:“是……什麽?”

“莫非竟是子午兩極神功!”她立刻搖了一下頭,自我否定的道:“不,那也未免太玄了。”

戰丕芝不解的問道:“什麽是子午兩極神功?”

“你不知道,我也知道不多。”沈傲霜臉上現著微微的苦笑:“這只是由家師枯竹庵主那裏聽說的,聽家師說,那是一種打通全身關節,歸返天人合一的一種無形內力,能夠達到這種功力境界之人,似乎是無堅不摧,算得上第一等高手,萬萬難以抵擋,寇英傑小小年紀……不……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,太不可思議了!”

戰丕芝怔了一下道:“如果是這種功力所傷……夫人可能醫治?”

沈傲霜輕嘆一聲,搖搖頭,嘆口氣道:“難。”

江天右登時面色慘變,他忽然站起來道:“既然這樣,卑職只得趕回苗疆,懇求家師設法了!”

戰丕芝聽他這麽說,連忙向他暗施眼色,生怕他出言不慎,使鐵夫人不快。

果然沈傲霜臉上現出了微微的不悅表情。“你不要慌,”她冷冷地道:“江天右,請恕我說一句狂妄的話,如果我醫不好你的傷,令師只怕也是無能為力。再者你此去苗疆,路上該有多少耽擱?萬一有了意外耽擱,只怕在你還不曾見著令師之前,先就命喪黃泉,那時又將如何?”

江天右頓時啞口無言,他頹廢的坐在椅子上,臉上表情一片呆滯。

“辦法是人想出來的……這件事必須先要有萬全之謀,才可以方保無慮。”妙目一轉,看向戰丕芝道:“在我隨身錦囊裏,有一個小巧的盛藥盒子,你去拿來。”

戰丕芝答應了一聲,忙即轉入套間,不久步出,手上拿著一個扁圓形,鑲有翡翠匣面的小小藥盒。

沈傲霜接過來打開盒蓋,即見匣內盛有蠶豆大小的三顆碧綠色藥丸。盒蓋方啟,即有一陣郁郁清芬散布室內,更似有一種沁人的清涼,令人在一嗅之下,頓收神清智爽之妙。

沈傲霜目註江天右道:“這是枯竹庵主的續命冷香丸,服後有起死回生之效,當年庵主會同大方、大智兩位佛門老前輩,采集七十四種天地間罕見的珍貴藥材,在文火鼎內熬制了七七四十九日,才得成藥,由於數目極少,各人只分得一葫蘆,用來醫治人世不常見的疑難大癥,確有神效。由於這麽寶貴,所以我才分得了五粒,總令主三年前力敵郭白雲,不慎為郭氏無相音波功傷了六神中樞,要不是連服了兩粒,今日只怕早已落成了殘廢,可見這種丸藥的妙用!”

她一口氣說了這麽多,無非是強調這種藥丸的名貴價值,緊接著她卻又輕嘆一聲:“話雖如此,可是若想單靠這些藥丸,就能保住了你的性命,那卻未免過於天真,只是,卻是可以將你的傷勢保持在一個相當時日內不致發作。”說完,以二指由盒內拿出一顆藥丸,遞了過去。江天右雙手接住。

沈傲霜道:“馬上就吃吧,細細碎嚼咽下去,馬上你就可以體會出藥力的奇妙。”

江天右慌不疊的置藥入嘴,細細嚼爛,只覺得一股異芬直貫體內上下,瞬息之間,一雙足心,已泛起了強烈的熱潮。

“你覺得怎麽樣?”沈傲霜道:“是否覺出了什麽特別的地方?”

江夭右點頭道:“只覺得雙腳發熱。”

“那就對了。”沈傲霜道:“那是因為藥力一經行開,上下串通之故。雖然如此,卻是無法使你五臟歸位,也只好暫時先穩住了這條性命,再另外想辦法了。”

江天右總算獲益不少,當下忙向沈傲霜連口敬謝不已,又向沈傲霜討教應對之策。

沈傲霜苦笑道:“我看你暫時還是不要移動,我會盡快將你們兄弟的遭遇用飛鴿傳書通知外子,再設法轉告令師,他得到消息之後將會盡快趕來。眼前第一步,必須要先對付這個姓寇的。”說到姓寇的,她臉上情不自禁地帶出了一種深沈,冷冷一笑,目註向江天右道:“你就安心先在山莊裏住下來,這件事我和總令主一定為你做主,勢必要向那個寇英傑討還一個公道,你回去吧!”

江天右心裏雖是忐忑不定,可是觀諸現實情景,確實也是無法可想,只好行禮告退向外步出。

沈傲霜這一剎那象是有滿腹心事,一雙眉毛微微蹙著,靜坐不語。每逢她遇見了重大的疑難事情時,都常常會這樣,在她思慮或是心情不好的時候,常常不喜歡任何人在她身邊,是以戰丕芝一經發覺到她這副模樣,隨即向前請安告辭。卻沒料到沈傲霜看了她一眼,冷冷地道:“你先不要忙著走,我還有話問你。”

戰丕芝答應了一聲,站住不動。

沈傲霜看著她苦笑了一下道:“寇英傑武功確實極高,看起來你雖然安排在他身邊左右,卻並不能如願以償,你認為有沒有成功的機會?”

戰丕芝搖了一下頭,面色微窘的道:“夫人明察,姓寇的武功確實太高,我只怕……”

“你只怕難以勝任,對不對?”

“夫人明……察!”

“哼!你豈能妄自菲薄,無功而退!”沈傲霜冷冷一笑道:“我有一件事情交待你,你一定要為我辦到,你可願意?”

戰丕芝怔了一下,吶吶道:“夫人關照……我一定全力而為。”

“好吧。”沈傲霜手上還拿著那個金色藥盒,當時指力一轉,卻由中一面開了一個空隙,由其中輕輕一倒,倒出了一粒黃豆般大小的紅色藥丸。

戰丕芝微微一怔道:“夫人,這是……毒藥麽?”

沈傲霜微微一笑道:“你真聰明。”

“要我……下毒?”

“不錯。”沈傲霜點點頭:“這是當世最狠厲的一種毒藥:蛇藤毒粉。”

“蛇……藤毒粉?”

“嗯!”沈傲霜冷冷地道:“是我親自調配的,這蛇藤毒粉入水即溶,無香,無味,只要他喝上一口,就不怕他不五內聚毒,全身血炸而死。”

“啊!”戰丕芝不禁臉上變色:“這麽厲害?”

“你收起來吧。”

戰丕芝小心接過來,用一張桑皮紙包好藏在身上。

“這件事你必須要做得十分仔細,千萬不能被他看出一絲痕跡,否則你這條小命可就完了。”

戰丕芝盡管心裏害怕極了,可是表面上卻不敢絲毫顯露出來。她跟隨沈傲霜以來,早已摸透了她的性情,她所交待的事情,絕不容許人家打折扣,換句話說,只有奉命行事之一途,別無良策。有了這一層認識,戰丕芝隨即點頭答應道:“夫人請放心……我一定盡力辦到。”

“好極了。”沈傲霜道:“雖然我對那個寇英傑認識得還不夠清楚,可是能夠練到這樣一身功夫的人,必須是一個觀察極細,無微不至的人,你要千萬留意,不要毀了大事!”

戰丕芝聽到這裏,心裏由不住有些怯虛,一時形諸於面,緩緩垂下頭來。

沈傲霜緩緩走到了她面前,伸出了一只纖纖玉手,在她絹秀的長發上摩挲著:“丫頭……你是怎麽了?”

“夫人……我……”戰丕芝驚懼的看著她:“我只怕事機敗露,辜負了夫人的一番希望。”

沈傲霜道:“這可要看你自己了。那粒藥丸很小,你可以把它藏在指甲裏,用時只須探指一點即可。只要你臨事鎮定,這件事萬無不成之理。”

戰丕芝點點頭,吶吶道:“我記住了。”

“好孩子!”沈傲霜玩著她的長發:“這一次可全看你的了。”

戰丕芝仰起臉道:“今夜就……下手?”

“傻孩子!你一向不是挺機靈的麽?”沈傲霜端詳著她:“你心裏在想什麽,是狠不下心?”

戰丕芝趕忙的逃開了她的眼睛,害怕的道:“不不,夫人你誤會我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沈傲霜微微笑著:“這件事你做成功了固然是大功一件,可要是失敗了我也不會輕饒你。你下去吧,有消息隨時來告訴我。”

戰丕芝答應一聲,匆匆請安告退。

沈傲霜也就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坐下來。

一角,卻有一雙鋒利的眸子,正在註視著她。顯然他——寇英傑,在這裏已經站立了很久。幾乎是不可思議的,起落攀登如此高的樓閣,進而登堂入室,竟然不曾發出一點點聲音,甚至能夠躲過了沈傲霜的耳目,的確匪夷所思。

把一切都看在了眼睛裏,寇英傑臉上帶出了一絲笑容,其實他早已勝券茬握,更不愁對方能夠玩出什麽花樣來。暫時他卻保持著一分悠閑的神態,甚至對於靜中的沈傲霜也不出聲打擾,隨即悄悄退出。

這是他此番逗留師門故居的第一夜,尤其在強敵四面環伺的情況下,他不得不保持著特別的警覺,白馬山莊他勢在必得,決計不容許任何人侵占,這是實踐先師郭白雲死前遺言的第一步工作,必欲徹底執行之後,才能進一步談到發揚光大。

山莊內的形勢,他原是輕車熟路,至於六外一中的七星樓所埋伏的星光七殺陣。也是難他不住。夜月星光之下,只見他身子起落,如星丸跳躍,回旋轉側之間,又來到了正中的六角大廈。

猛可裏匹練般的一道白光射進來,一人啞聲叱道:“什麽人?”緊接著弓弦聲響,“刷刷!”一連射過來兩枚箭矢,一個黃衣漢子,居高臨下,由大樓一角陡地躍身撲下來,掌中一口鬼頭刀更是不容分說,摟頭蓋頂的向著寇英傑猛劈過來。

寇英傑倒是吃了一驚,想不到以自己之謹慎,居然也會驚動了外人。拂大袖,卷起了一雙箭矢,盤身翹首,一擡手,已拿住了這人力劈直下的刀鋒,就勢右掌輕舒,噗一聲,已按住了黃衣人後肩琵琶骨上。來人連一口氣也沒有喘出來。頓時就被拿住了穴道。一時間,他身子抖動得那麽厲害,只覺得寇英傑加諸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掌,象是蘊含著一種奇異的功力,突地身上一陣發麻,隨即呆立不動。

寇英傑把他身子擡過一邊,使之貼壁而立,只見他剔眉張目,揚刀作勢,乍然一見之下,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竟是被人以玄功鎖了穴道。

然而,由於這名黃衣弟子的出現,卻已使他敗露了身法,不旋踵間,三四座星樓上,都有了驚動,無數道孔明燈光自四面八方齊射了過來。一時之間,山莊裏便響起了當當雲板聲。這般情景之下,寇英傑自不便再停留下去,雖然即使以身犯眾,他也必可穩操勝券,然而那麽做卻顯然有違他來時之初衷。就在眾聲紛壇叫囂的一刻,寇英傑已經一路輕登巧縱的來到了迎賓閣。似乎有一種奇異的感覺,使他感覺到有點不妥。當他足尖方自一踏入客房的一刻,猝然向外退出了一步。也就在這一刻,當前嗡然一聲作響,一蓬黑油油的暗器沒頭蓋臉的直向著他全身上下擁了過來,寇英傑猝然一驚之下,一雙大袖倏地向空中一揮,暗中透出真力,使出武當一脈的流雲飛袖之功,雙袖開闔之間,只聽得叮叮當當一陣聲響,已將來犯的一天暗器,全數卷入袖內。

值此同時,一條黑影,直由他睡房中,快速的向外闖出。

寇英傑一聲冷笑道:“無恥之徒,打!”雙袖乍翻,收集入袖的數十顆暗器鐵蓮子,有如出巢之蜂,呼嘯著反向這人沒頭蓋臉的打回去。

來人顯然大非泛泛之流,只觀其出手氣勢,手眼身步,已大大透著不凡。面迎著寇英傑反擊出袖的一天鐵蓮子,這人鼻子裏冷哼一聲,只見他身軀霍地向下一矮,雙手同出,一片錚錚聲響,滿空鐵蓮子,竟吃這人用內家聚合之功,全數收集在掌握之中。緊接著,這人擰腰一翻,已閃出七八尺外,仁立在寬敞的樓廊一端。

寇英傑心中一動,挺身作勢,一連向前踏進六七步,將對方逼迫至戰圈之內。

在這個形勢角度裏,對方若想不戰而退,顯然大非易事,雙方勢必非要見個真章不可。

“好功夫!”寇英傑目光炯炯的打量著面相朦朧的這個人:“朋友你且慢走一步。”話聲出口,左手迎風一晃,事先扣在手上的一管“千裏火”,倏地一響,吐出了尺把長的碧色火苗子,廊子裏頓時增添了一番亮度。

光亮照耀之下,來人已無所遁形。寇英傑微微一怔,長眉一軒,道:“閣下何人?”

火光閃爍之中,這個人冷面無顏,下巴上滋生著七八十來根狗蠅胡子,上額以及兩腮,刻塑著深深的幾條紋路,顯然是一個極為陌生之人。

冷面人其實並無退志,他目瞪寇英傑手上的火光。冷笑了一聲,咬牙切齒的出聲發話:“相逢何必曾相識,寇英傑,某家今夜是特為領教來的。”語音聲沈,卻似有意壓低了嗓子,變幻嗓音發出來的。

寇英傑道:“好!”說罷身形一長,左臂猿伸,已經攀住廊子裏的橫梁,千裏火前送,已把壁間所設置的一盞三蕊琉璃燈點燃,隨即飄身而下,隨手收起了千裏火。

不意起落之間,卻予人以出手之機。冷面人就在寇英傑身子甫一落下之時,猛然穿身直上,冷哼一聲,雙手左右交合著,倏地向當中一擠,向寇英傑兩肋上抱過來。寇英傑身形岸然不動,顯然預備實接他這一招。

冷面人臨到雙掌與對方兩肋幾乎已將接觸的一刻,才恍然驚覺,只是其勢再想退身已是不及,一不作二不休,他幹脆運足了功力,倏地雙掌向正中一擠,噗一聲,聲如擊革。

在冷面人的一雙鐵腕之下,寇英傑的兩處腰肋,深深的凹了進去,然而不旋踵間,寇英傑的兩肋又覆升起。

冷面人全身急劇的顫抖了一下,一雙鐵腕硬硬箍著寇英傑的雙臂兩肋。

似乎是互爭生死的一刻,果真冷面人功力精湛,在他內力束縛之下,寇英傑非但一雙臂腕勢將報廢,而且兩肋也休想得能幸免,一經觸及,非死不可。可是,反過來說,冷面人如果功力不濟,一經寇英傑掙開了雙臂,出招力擊之下,他也絕少有活命之機。

眼看著寇英傑的雙臂兩肋深深的陷下去,卻又徐徐的升起,升起來又陷下去。寇英傑儀表從容,顏面之間,不著絲毫痕跡,反之,那個冷面人卻似大力尷尬,一雙踏在地上的腳步卻是顫抖得那麽厲害。

漸漸的,寇英傑兩臂外緣象是逼運出一種氣機,在這團氣機的向外力張之下,冷面人的那雙手漸漸的像是把持不住,緩緩的向外分開著。這種情勢之下,冷面人已是敗象顯著,若再不見機退身,一容寇英傑下手出招,他可就萬無幸理。

驀地,冷面人大開雙臂,卻在雙臂猝然一開之間,身形癡若飛鷹般的脫身翻出。然而,盡管如此,他仍然脫不了寇英傑強大的功力罩體之困,被緊緊拘束在面前的角落裏。

冷面人情急之下,雙手向腿間一探,已拔出了一雙牛耳短刀。雙刀出手,他足下毫不遲疑的施了一個虎撲之勢,掌中刀倏地向著寇英傑身上就紮。寇英傑身子快速的閃開來。

冷面人施展的身法頗是奇特,身形向前一偎,緊緊的貼著了寇英傑左右,其勢如影隨形,在這個角度裏,他出刀如雨,一連數刀,一團團的刀光,有如車輪也似的向外滾出去,分向寇英傑全身各處雨點般地落下來。

這幾手快刀,端的是手法迥異,只是要想傷著寇英傑卻是大不容易。雖是如此,看上去卻是險象環生,每一刀都險乎其險,緊擦著寇英傑身邊落下去。

冷面人這一趟快刀法,非但是快若閃電,更像是一氣呵成,厲害是在於刀刀交替,簡直快到無以覆加,令你喘不過氣來。

寇英傑著實吃了一驚,驚的是想不到在這白馬山莊之內,竟然還蘊藏著如此駭世身手的人物,端的是大大不可掉以輕心。

這一輪雙手快刀攻勢,為數足有八八六十四路之多,一刀快似一刀,一刀緊似一刀,刀刀險要,刀刀奇準,錯非是寇英傑這般身手之人,簡直是難以招架。

寇英傑驚心之下,隨即施展出一套別開眼界的身法,在對方車輪般連發刀光罩體之下,他身子滑溜溜得活像是一條魚。豈止是像,簡直就是一條魚——一條滾浪戲波的金鯉。冷面人這一路八八六十四手快刀,才施展出三分之一,已似攻不上去。更厲害的是,隨著寇英傑轉動的身形,看上去,他全身是手,這種現象的顯示,頗使得冷面人無以出刀。

雙方勢子都快,驟雨狂風,一照臉的當兒,已對拆了十七八招。霍地一聲,冷面人手上的一雙牛耳短刀已到了寇英傑手上。

冷面人其實早已冷汗透衫,乍然失刀,更不由得嚇了個魂不附體,身子霍地向後一仰,施了一招蜉蝣戲水,轉動之間向側面穿出丈許以外。就在他身子方自揚起的一瞬,白光疾閃,兩口飛刀分別已由寇英傑雙手擲出,篤!篤!兩聲,雙雙貫穿了冷面人胸襟兩側,釘在了墻板上。

冷面人一驚之下,正欲挺身躍出,正面的寇英傑右掌平伸而出,一股奇熱氣息,由他掌心裏暴吐而出,隨著寇英傑箕開的五指,更像是一把無形的鋼鉤,當胸淩空將他緊緊的抓住。

冷面人就像是觸了電般地發出了一陣子顫抖,當胸被抓處簡直就如同著了一把鋼鉤,痛得他鼻子裏哼了一聲。此時此刻,饒是他有托天之能,卻也不敢隨便亂動。

雙方距離不足一丈,寇英傑平突伸出的這只手,真有破空穿墻之勢,果真他施以毒手,五指力收之下,冷面人勢將血濺當場。

“你……”面臨此性命攸關的一刻,冷面人似乎感到了一陣怯虛。

寇英傑用獰厲的一雙眸子,狠狠的逼視著他:“閣下既有心與我一分生死,卻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,何故?”

冷面人身子更不禁顫抖了一下,他緊緊的咬著牙,卻是一言不發。

寇英傑身子向前走了一步,距離對方更進了一步。在這個距離之內,雙方更可以清楚的看清了對方。

果然,冷面人所顯示的驚恐,只在於他微微顫抖的身子,卻似並不顯著在他臉上。原來那張異常冷峻的面頰,敢情是一張人皮面具。

冷面人一副眥目欲裂的表情,卻是閉嘴不發一聲。

寇英傑冷笑道:“既然蒙面未見,可知你我乃是相識之人,既然相識,卻又不以本來面目示人,這裏面可就大有隱情,是不是?”

冷面人似怒極又似懼極,鼻子裏再次發出了一聲怪哼,那雙眸子交織著淩厲的激情。

寇英傑又向前走了一步,那人抖動得更加厲害。

“你本來面目即將揭穿,是以你內心深感驚恐!是不是?”

冷面人眸子閃爍的更為劇烈。

“哼!”寇英傑緩緩探出左手,待向他臉上抓去。

對方眸子在一陣無比的驚懼之後,自忖出醜在所難免,隨即幹脆閉上了眼睛,並且發出了一聲浩嘆。

寇英傑的手指,已經幾幾乎接觸到了他的臉上,聽見了他這聲嘆息之後,突地又停了下來。

冷面人不意如此,禁不住又睜開了眼睛。

寇英傑看著他,冷冷一笑道:“其實我又何須非要揭下你的面具不可,你當真以為我不認識你麽?”

冷面人身子顫抖了一下,目光裏卻顯示出一絲疑問。

“自從你向我施展那一路快刀之時,我早已猜出了你是誰了!”寇英傑冷冷的道:“除了先師郭白雲他老人家以外,什麽人能夠調教出這般出色的弟子?”

冷面人身子一陣大震,那雙眸子幾乎要奪眶滾出。

寇英傑黯然一笑:“煮豆燃豆箕,豆在釜中泣,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。你我雖非是同胞手足,但卻同出一門,眼看你墮落至此,實令我痛心不已!”微微一頓,他苦笑道:“你我目標不同,原則相悖,加以你狼子野心,遲早當喋血師門。但是我總不願為已過甚,善惡生死只在一念,全由你自己決定,且放過今晚,再圖來日之見吧!”掌力一收,霍地向後退閃一步。

正面壓力忽然消失之下,冷面人由不住打了個閃,發出了一陣子嗆咳。

雖然正如寇英傑所說,他臉上覆蓋著一張人皮面具,難以窺清他的表情,可是由他的動作以及出息上,卻在顯示出他內心的憤怒程度。

“寇英傑,好!好!你竟然膽敢對我說這種話……你這個目無尊長的東西。”

寇英傑冷冷一笑道:“你果然現了原形,鄔大野,揭下你那張人皮面具吧!”

鄔大野恨聲道:“好!既然你已經知道,我又何懼於你!”一邊說一邊擡手,自臉上揭下了那方人皮面具,現出了另一張臉——鄔大野的臉。

“果然是你,鄔大野!”寇英傑眸子裏交織著隱恨:“你這個卑鄙的東西!”

鄔大野假面具既已揭穿,再者,他發覺到對方寇英傑並不如預期的那般非要置自己於死地不可——這是他原先心存恐懼的最大原因,現在由於寇英傑的一念之仁,使他恐懼頓失。

冷笑了一聲,他幹脆大刺刺的坐了下來:“寇英傑,你的功夫練成了,我現在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,可是幫有幫法,家有家規!”鄔大野老三老四的托大道:“再怎麽說,我還是你的大師兄,水大漫不過青天,只要我活著一天,你就得聽我的。”

寇英傑冷笑一聲道:“這幾句話,要是在你還沒有勾結外敵、認賊作父之前,也許不無道理,可是現在說起來,顯然是晚了一步!”

“你胡說!”鄔大野厲聲道:“你竟敢教訓起我來了。”

“如果在三天之內,你不能把這一幫子外賊掃地出門,只怕我更要教訓你!”寇英傑眸子裏閃爍著淩厲的寒光:“那時候莫怪我心狠手辣,勢將要代死去的先師,消除你這個本門的敗類!”

“你……你敢!”鄔大野色厲內荏的道:“你這個目無長上的小子!”

“住口!”寇英傑霍地怒叱一聲:“鄔大野,你我公私情義早已兩斷,再敢口出不遜,就叫你當場出醜!”

鄔大野臉色一變,不敢再多說什麽,只是頻頻冷笑不已。

“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!”寇英傑淩聲道:“白馬山莊乃本門基業所在之地,絕不容外人入侵,外敵既是你勾結而來,就當由你負責打發離開,我給你三天的時間,就在此迎賓閣坐候,三天時間一到,哼哼……可就怨不得我手下無情!”

鄔大野怔了一下,道:“你又……能怎麽樣?”

寇英傑冷冷一笑:“此輩惡人,為害多端,我原本就放不過他們,果敢厚顏覬覦我師門基業,說不得當叫他們一一伏誅在我鐵掌之下!我是說到做到,鄔大野,這是你惟一將功贖罪的機會,你我私仇可以暫時放置一邊不談,這勾結外敵,欺師滅祖的滔天罪名,我看你是萬萬擔受不起,慢說我不會放過你,就是二師兄小師妹也不會對你善罷幹休!”

這番話不啻說得義正詞嚴,只聽得鄔大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,連連地發著冷笑。

寇英傑冷峻的目光逼視著他道:“如今二師兄已痛改前非,一心懺悔,小師妹不日將要轉回,我看你將以何等面目來見他二人?再要執迷不悟,只怕你死無葬身之地了!”

鄔大野悲聲道:“不要再說了。”他霍地自位上站起來,向窗前走了幾步,滿臉羞慚氣惱神態:“哼哼……寇英傑,這幾句話說起來容易!”他連聲冷笑著:“不當家主不知柴米貴,你以為宇內二十四令這些人是好對付的麽?”

寇英傑道:“眼前只有放手一搏,別無他途,你又何必心存忌諱?”

鄔大野忽然氣餒的嘆息了一聲:“太晚了!”他頻頻搖頭道:“一切都太晚了!”

寇英傑見他似已心活,不禁內心十分慶幸,當下激勵道:“還不晚,只要你下定決心,先由本山莊基層內部開始做起,凡是不屬於本山莊或是意圖勾結外敵的人,一律剔除,有我在側面相助,萬無不成之理。”

鄔大野更似有些心動,然而,他卻忽然又似想到了可怕之處:“你不知道……如今在莊子裏,真正掌權的早已經不是我了。”

“是誰?智多星許鐸?”

“不錯!”鄔大野看著他緩緩點了一下頭:“就是他。如今莊子裏,除了原有本莊少數弟子以外,其他各職司,都是他安插下去的。這些人只聽他的,我也只不過是個掛名的莊主罷了!”

寇英傑極為痛心的嘆了口氣,冷冷地道:“你如今飽嘗苦果,當知昔日之非了!”

鄔大野顯然有些惱羞成怒:“寇英傑,有些事一死容易,活下去才叫艱難,不要自以為了不起,把人家都看扁了。”

這幾句話,似乎也不無道理,鄔大野象似有滿腹委屈的道:“如果當日情形,你我易地而處,也未見得就好了多少,人總要活著才是正理呀!”說到這裏,他似有無限懊惱的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腳,氣餒地坐下來。

寇英傑冷笑一聲道:“活也要活得有價值,像你這樣的賣師求榮,茍且偷生又有什麽意義?”

鄔大野獰笑著道:“反正我是一步棋走錯了,滿盤全輸,這個黑鍋我是背定了,你和小師妹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吧!我走了!”

寇英傑道:“且慢!”

鄔大野已由位子上站起來,翻著一雙氣惱的紅眼睛看著他。

“這件事因你而起,你豈能輕言脫卸!”寇英傑冷冷笑道:“大不了放手一拼,眼前一個沈傲霜還看不在我眼睛裏。”

鄔大野一怔道:“鐵夫人在此坐鎮,你也知道了?”

寇英傑道:“我當然知道,今夜你我相見,很是難得,我只要弄清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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